不懷疑也不絕望

圖像

覆雪的雙足在手推車上擺盪著

第一批救援隊伍向東疾行時，愛德華·馬丁車隊在耶西·哈文和哈傑茲的篷車隊附近紮營；篷車隊則在拉樂米堡，這是位於佛羅倫斯和鹽湖城中間的軍事前哨站。這些移民的存糧越來越少，鹽湖谷救援隊伍的到來卻遙遙無期。

駐守拉樂米堡的人允許聖徒在他的店裡購物，聖徒便將手錶和其他物品賣給他，多買了一些麵粉、培根和米。儘管如此，但剩餘的旅程還有八百公里，他們的糧食仍不敷所需。¹

耶西·哈文為手推車隊的聖徒感到憂心。要支撐一個人拉著手推車走過沙路和岩石山崖，每天半公斤的麵粉是不夠的，而且這個配額不久後會再減少。這樣體力的負擔對年長的聖徒來說尤其沉重；他們開始死亡，數目驚人。

耶西在一封信中向百翰·楊報告：「他們真的是一群可憐又受盡折磨的人，我的心因他們而淌血。」²

移民們繼續奮力前進。耶西的篷車隊一路上都離馬丁車隊很近，盡可能提供幫忙。手推車移民的移動速度更慢了。英國絲綢廠工人亞倫·傑克森離開拉樂米堡之後不久，就開始發燒。這場病耗盡了他的體力，似乎令他失去了繼續前進的意志。

亞倫想要吃到比配給量更多的食物，但已沒有任何食物可以分給他了。馬丁隊長盤點了隊伍的食物存量之後，已將隊中每人每天的麵粉配給量再減少四分之一。亞倫的親友試著讓亞倫繼續走，但使勁之後更令他精疲力竭。³

10月19日早晨，亞倫坐在路邊休息，其他隊員則是繼續向北普雷特河前進。到了中午，他仍感到虛弱，無法行走。過去幾天的氣溫驟降，也開始降雪了。如果他不快點站起來回到隊伍中，就會凍死。

過了一會兒，兩名隊員找到亞倫，就讓他與其他生病的聖徒一起待在篷車裡，然後把他帶到北普雷特河。他在河邊找到自己的家人，他們正準備拉著手推車過河。由於牛隻不夠強壯，無法安全拉動篷車的負載橫渡水流，因此亞倫必須爬出篷車，徒步過河。

他無力地踏入冰冷的水中，他的妻子伊利莎白和小姨子瑪麗則是先跟在孩子們和手推車旁邊。他勉強走了一小段距離，接著卻踩上了沙洲，因體力不支而倒下。瑪麗趕忙涉水過去，把他扶起來，此時一名男子騎馬過來，拉他上馬，載他到河流對岸。⁴

一陣北風吹過馬丁車隊，然後開始下起冰雹。瑪麗回到手推車旁，和伊利莎白一起拉車過河。就在其他移民奮力渡河時，有些男女折回河中拯救朋友。一些人揹著因年長、年幼或病重而無法自行渡河的聖徒。十九歲的撒拉安·海伊一再返回冰冷的水中，協助好幾個人過河。

亞倫·傑克森一步也走不動，於是被安置在手推車上，雙足在車後緣擺盪著，被載往夜宿的營地。伊利莎白和瑪麗不久便跟上來，準備在抵達營地後照顧他。在他們後面的聖徒繼續在入夜前步履蹣跚地趕路，他們襤褸的衣服結了冰變硬，摩擦著身體。⁵

那天晚上，伊利莎白協助丈夫上床後，在他身旁睡著了。幾個小時後她醒來時，聽不到亞倫的呼吸聲。她心頭一驚，把手放在亞倫身上，發現他的身體已冰冷僵硬。

伊利莎白高聲求援，但大家都無能為力。她想生起火來，看一眼亞倫，卻怎麼也點不著。

伊利莎白躺在丈夫毫無氣息的身體旁，無法成眠。她等待、祈禱，悲傷地等著第一道曙光出現，時間過得好緩慢。她知道自己仍有孩子需要照顧，也還有妹妹瑪麗在幫助她。但是，瑪麗自己也開始生病了。伊利莎白真正能依靠的，只剩下主了。那天晚上，她祈求主幫忙，她信賴主會安慰她，幫助她的孩子。

早晨來臨時，移民們沮喪地發現地上有十多公分的積雪。一群人將昨夜過世的亞倫和其他十三人抬走。由於土壤過於堅硬，難以挖掘，他們將死者用毯子包裹，然後用雪覆蓋。⁶

馬丁隊長指示隊伍，儘管天氣惡劣，仍要繼續前進。移民們或推或拉著手推車，冒著刺骨寒風，通過數公里的深厚雪堆。潮濕的雪黏上車輪上，使得手推車變得更重，車輪更難轉動。⁷

隔天，馬丁車隊在堆得更厚的積雪上奮力前進。⁸許多人沒有適當的鞋子或靴子來禦寒，他們的腳因此長了凍瘡而破皮、流血。聖徒們藉著唱聖詩來鼓舞士氣。⁹不過，在渡過北普雷特河四天後，他們並沒有多大進展。

移民們虛弱無力，很難繼續前進。如今麵粉幾乎都吃完了，牛隻也都快死了，但卻瘦到無法提供什麼營養。一些人沒有足夠的力氣搭起帳篷，於是就睡在雪地上。¹⁰

10月23日，馬丁隊長決定讓隊伍在一處稱為紅孤峰的地方休息。日子一天天過去，營地的狀況卻越來越糟。氣溫持續下降，車隊中的死亡人數很快就超過了五十人。到了夜晚，狼群潛入營地，挖開墳墓，吃著裡面的屍體。¹¹

馬丁隊長每天都召集聖徒，一起祈求得到拯救，並為營地裡生病受苦的人祈求祝福。他看起來既疲憊又哀傷，卻向聖徒保證，救援即將來到。¹²

10月27日晚間，伊利莎白坐在一塊岩石上，緊抱著孩子們。她從英國不辭千里而來，一無所有，又被雪困在滿佈岩石的山地，令她越來越沮喪。她已成寡婦，孩子沒了父親。除了破舊的衣服和一些毯子外，他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抵擋冬季的暴風雪。

她在夜晚某個時刻睡著了，夢見亞倫就站在她身旁。他說：「放心吧，伊利莎白，拯救近了。」¹³

隔天，移民們吃過簡陋的早餐後，看見三個人騎著馬，從附近的山丘下來。這些人走近時，聖徒認出了約瑟·楊；他是百翰·楊二十二歲的兒子，曾在英國傳教三年。與他在一起的是但以理·瓊斯和亞伯·蓋爾，兩人都來自鹽湖谷。他們騎馬進入營地，召集大家，分發他們用牲口載來的食物和補給品。

約瑟宣布說：「要給各位的許多糧食和衣服正在路上，但明天早上，你們必須離開這裡。」其他救援者在七十公里外的地方，他們的篷車裝滿了食物、衣服和毯子。如果這些移民繼續前進，幾天後就會遇見他們。¹⁴

移民們興高采烈，摟著這些人，親吻他們的臉頰。許多家庭歡笑、彼此擁抱，喜極而泣。他們高喊道：「阿們！」

夜晚來臨時，馬丁車隊唱了一首聖詩後，回到各自的帳篷內就寢。他們會在早上出發西行。¹⁵

三天後，在10月31日這天，馬丁車隊在路徑上遇到了其他救援者。這支小隊的領袖是喬治·郭，他看到這個景象時瞠目結舌。五六百名聖徒或拖或拉著手推車，形成一條約五公里長、參差不齊的隊伍。他看得出來，他們在雪地上和泥濘中拉了一整天的手推車後，個個精疲力竭。有些人躺在車裡，因病情嚴重或疲憊不堪而無法移動。孩童們在哭泣，有些則吃力地在雪地裡跟在父母身邊。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冷，有些人的四肢因為暴露在雪中而僵硬、流血。¹⁶

接下來幾天，救援者幫助馬丁車隊西進。救援隊希望保護這些移民不受天氣侵害，於是想將他們安置在一個山凹裡，那裡距離稱為魔鬼門的兩座高峰不遠。但若想到達那裡，移民們必須渡過冰冷的甜水河。上次渡河的恐怖經驗仍歷歷在目，令許多移民心生畏懼。有些人可以用篷車渡河，其他人則是徒步走過去。幾位救援者和一些移民揹著他人橫渡冰冷的水流。五位年輕的救援者，大衛·甘、喬治·郭、艾倫·韓庭頓、司提反·泰來和以拉·尼貝克，待在寒冷的水中好幾個小時，英勇地協助隊伍渡河。

移民們剛在山凹（後來他們命名為馬丁山凹）中安頓下來，又開始下雪了。營地冷得讓人受不了，因此有更多人死亡。一位移民描述這個山凹是「擁擠不堪的墳墓」。¹⁷

11月9日，耶西·哈文和剩下的兩個篷車隊的聖徒，與馬丁車隊在山凹會合。天氣已轉晴，儘管在離鹽湖城最後500多公里的路上，沒有足夠的補給品和糧食供給每位移民，但救援者還是決定讓隊伍繼續西行。移民們丟棄大部分的手推車和幾乎所有的家當，只留下禦寒的物品。在馬丁車隊中，僅有約三分之一的聖徒能夠行走。救援者將其他人安置在篷車裡。¹⁸

喬治·郭了解到，移民們所需的協助，比救援者所能提供的還要多。喬治寫信給百翰，向他報告說：「我們繼續做自己能力所及的一切事，不懷疑也不絕望。我從未在『男孩子』當中，見過如此的活力和信心，也從未在與我出來救援的人當中，見過如此良好的態度。」

他見證說：「我們不停地祈禱，神的祝福也一直與我們同在。」¹⁹

以法蓮·漢克斯、亞扎·興格萊和其他的救援者，在馬丁山凹的西部發現這支隊伍，並為這些移民提供更多的食物和支援。另外十台救援篷車在離鹽湖城尚有約400公里處，一個稱為洛磯山脊的地方遇到這些移民。到此刻為止，已有350多人從鹽湖谷過來，冒險進入日益積深的雪中提供救援。他們沿著路徑設置營地、清除積雪、生火，並且提供更多篷車，讓大家都無須步行。救援者也為這些移民烹煮食物，並且跳舞、唱歌，幫助他們暫時忘記所受的痛苦。²⁰

天氣依然惡劣，但這些聖徒感受到神在支持他們。約瑟·西蒙是其中一位救援者，他寫信給鹽湖谷中的朋友，說：「幾乎每天都會颳起猛烈的暴風雪，令人膽顫心驚，若按照天候研判，我們應該捱不過暴風雪。若沒有高天的幫助，我們應該早就困在山區的大雪中了。」²¹

當百翰更了解還在路徑上這群聖徒的情況後，一心只想到他們所受的痛苦，很難專注在其他事情上。11月12日，他告訴會眾：「我的心思都在雪地的那群人身上，我進進出出，每分每秒都想著他們。」²²

11月30日，百翰在鹽湖城主領安息日聚會時，得知救援篷車隊載著馬丁車隊的成員，將在那天稍後抵達。他很快取消了當天其餘的聚會。他說：「那些人抵達時，我希望將他們安置到這城市裡擁有良好、舒適住宅的家庭中。」²³

這些移民在中午時進入鹽湖城。此時，他們衣衫襤褸，一貧如洗。這個隊伍已經有一百多人死亡。倖存者當中，許多人的手腳凍傷，有些需要截肢。如果救援者沒有及時趕到，會有更多人喪命。

猶他領地的聖徒在家中接待這些新移民。伊利莎白·傑克森的弟弟撒母耳住在鹽湖城北部的奧格登，她和孩子們搬進他的家中，在那裡休息，從艱辛的旅程中復元。²⁴

耶西·哈文比馬丁車隊晚了兩週抵達鹽湖城，他在四年後終於再度見到這座山谷，不禁流下淚來。他直奔家中看他的妻子瑪莎和亞比該，以及他在南非時出生的兒子耶西。接著，他拜訪百翰·楊，感謝先知派遣救援隊出去拯救聖徒。

抵達山谷後不久，他在日記裡寫到：「我會一直記住1856年的秋天，我在這個教會已經十九年了，我在去年秋天看到聖徒所受的苦難，比我以前見過的都要多。」²⁵

馬丁車隊的成員之一佩遜絲·婁德，後來回想起主如何祝福她獲得力量，在旅程中堅持下來。她見證：「我可以說，我們信賴神。祂聽見並回答了我們的祈禱，帶領我們通過一切來到山谷。」²⁶